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懊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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懊悔

“哥——”祁蔚伸出手想抓祁浙的膝蓋,但她估量錯了距離,抓空了。

“難受?”祁浙挪開電腦,擡住了祁蔚垂下的手。

“我想回家。”祁蔚啞著聲音說。

“好。”祁浙俯身答應,“我來安排,一會就回家。讓醫生到家裏去看診。”

祁蔚還是搖頭,“我想回泛雲際……”

祁浙沈默須臾,手背貼了一下祁蔚的額頭,“是不是燒糊塗了?”

“沒有發燒。”祁蔚拉著他的手,像小時候要哥哥偷偷帶她開賽車,可是這次哥哥不知該如何實現她的願望。

“我找張以舟過來,好嗎?”

“不好。哥哥,他不要我和小寶了……他和別人有家庭了……”

“蔚蔚,你病糊塗了,他什麽時候又成家了?”祁浙找到手機,回身卻見祁蔚臥趴在枕頭裏,賭氣似得不說話。

一個電話進來,祁浙給祁蔚蓋好被子,出門去接。是爸媽從海外打來的,他們聽說祁蔚又犯胃病,在千裏之外急得睡不好覺。他們說或許該回家了,海州的大浪已經從祁家漫過去了。對他們而言,父輩的魂在海州,一輩子的打拼也在海州,更別提三個孩子。他們不可能一輩子都留在海外。

祁浙得到的消息是,海州的司法改革已經完成,政府正在逐漸平息那場持續了許久的風暴。但當年沒查清楚的“始作俑者”始終是祁浙心頭的刺。他不確定讓父母孩子回家,是否安全。

這通電話打得有點長。辜曦帶著晚飯過來,祁浙聽著電話,抱了她一下,指指屋內。

辜曦點頭,先進去照顧祁蔚了,片刻,她退出門,急道:“老公,蔚蔚不見了!”

祁浙往樓下一看,他開來的車不見了。“這混丫頭……”

————

祁蔚開車進泛雲際的時候,被保安攔住了。時間已經過去好幾年,門口的保安換了,不認識祁蔚。

“請出示業主邀請。”保安冷冰冰地說。

“我就是業主!”祁蔚扯起嗓子,但幹澀的喉嚨發不出太大聲音,只顯得她無理取鬧。她堵在大門口,打電話給祁廷遠在國內的秘書,要他找祁廷遠的購房證明。

泛雲際開售的時候,祁廷遠也買了兩套,但只是作為投資,沒太管過。秘書得花上一會。

祁蔚穿著病號服,披散著頭發,像個理智混亂的病人。如果不是她開的車價值不菲,保安已經開始趕她了。

後頭好幾輛車在等著進門,有人不耐煩地按響了喇叭。祁蔚完全可以開到一旁去等,但這會就是軸住了,死活不挪。

“你好——”有個衣冠楚楚的男人過來調解,彎腰透過車窗一看,驚喜道,“蔚蔚?”

祁蔚試圖別開臉,但還是慢了一步。

蘇南直起身跟保安說,這是他邀請的客人,麻煩放行。

保安聞言,立馬擡起了道閘。蘇南再一回頭,祁蔚的車已經一溜煙跑了。

“走好快。”蘇南摸了摸鼻子,尷尬道。

“你們認識?”張霽澤從蘇南身後出現,問道。

“是我欣賞的女人,可惜她沒看上我。”蘇南坦然攤手,無奈的神情像抓不住老鼠的家寵,無辜極了。“張警官,我們走吧。”蘇南引路道。

祁蔚從車子後視鏡裏看見張霽澤和蘇南走在一起,隱約猜到是張霽澤把目標對準了蘇南。幾年前的罪魁禍首一直查不到,祁蔚對此已經心生絕望,但張霽澤顯然始終沒有放棄過。

“張霽澤是很好的警官,張家都是好人。”祁蔚心想。

她把車停在8棟樓下,從包裏翻出了門卡。其實早該把門卡還了的,可是她忘記了。

她開門下車,腳踩在硬石板上,才發現自己沒穿鞋。她從小就不太愛穿鞋子,能蹬掉鞋就肯定要蹬掉。林竹隨她去,不讓家裏人幹涉。她詩意地說,或許女兒生來是個冒險家,無論沙粒還是紅毯,蔚蔚都得親身試試。

林竹覺得這樣就很好,心裏向往世界的孩子,不會被小情小愛絆住腳。

但祁蔚越長大越讓林竹失望了。她做不到那般灑脫,說放下誰就放下。她頻頻回頭,找尋那雙看見她就忍不住笑的眼睛。

離婚的時候,她就說過,張以舟可以找下一個。現在,祁蔚想到他抱著別人的孩子,就生氣不止。

祁蔚一邊刷開電梯,一邊在包裏翻煙,找來找去都沒有。全都被祁浙銷毀了。

哥哥也是讓人生氣的存在。祁蔚像有暴力傾向一般,把包狠狠甩了出去。但電梯門也跟她做對,恰是時機地打開了。背包甩在了地上,祁蔚回到了“家裏”。

玄關處什麽都沒有變,白色的鞋櫃和柔軟的坐凳,幹凈到像是嶄新的。祁蔚拉開櫃門,沒有看見她的鞋。掛著兔耳的棉拖、帶鉆的高跟鞋、印著巨大logo的運動鞋……通通都沒有。只有一雙男士拖鞋和一雙小一點的女士拖鞋。

不是祁蔚的拖鞋。

張以舟帶別的女人回來過。祁蔚對比那雙拖鞋的大小,和她差不多,而師君蘭也和她差不多身高。

張以舟賣房就賣房,為什麽要把師君蘭帶回來?祁蔚氣得手抖,她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,伸手去按指紋。推上門把手時,她忽然又止住了,萬一按不開怎麽辦?那她就徹底沒了希望。

張以舟為什麽要這樣對她?就因為她跟師君蘭說“沒意見”嗎?

原來一副深情款款,非她不行的樣子,到頭來說抽身就抽身了。他是故意的吧,報覆祁蔚和他離婚,報覆祁蔚打掉孩子。

祁蔚疲憊地靠著門滑坐下去,像一件華美的禮裙一層層落在地上,堆疊在一起。

張以舟是最大的混蛋,祁蔚也不遑多讓。他們打著愛的名義,相互糾纏、折磨,在欲望裏迷失的是他們,被欲望拋棄的也是他們。他們相逢的起始便是經由感官驅使,他們的理智潰散在欲望面前。

如果當初不要見面,不要帶他去酒店,後面就什麽都不會發生了。張以舟清清白白地做學術,做棟梁。祁蔚在金錢裏紙醉金迷,全世界都是她的游樂場,是她的餐前甜點。

偏偏要相愛。

祁蔚懊惱到心頭開始疼,她臥在她和張以舟無數次擁抱的大門前,心想可不可以重來。

“蔚蔚!”

冰冷的電梯門再次打開,透過電梯裏的落地鏡,祁蔚看見她無比狼狽的模樣,仿佛被世界拋棄,落魄潦倒。還有鏡子裏,文質彬彬的張以舟。

須臾前的懊惱與後悔在一瞬間坍塌,祁蔚抓著張以舟的胳膊,質問:“你為什麽要帶別人的孩子?”

張以舟怔了一下,意識到她問的是什麽。他說:“那天是師君蘭把孩子送到我辦公室,我幫忙照看一天。”

“師君蘭不能自己照看嗎?!”

“她離婚了,孩子的父親不負責。”

“所以你就去負責?那我的孩子呢?就可以沒有父親嗎?”祁蔚近乎歇斯底裏。

張以舟看出祁蔚的精神狀態很差,把她扣在懷裏,輕聲安撫,“是我不好,是我不好。對不起,我不該不回你消息。”

祁蔚嗓子啞,她哭不出聲,只是眼淚直淌。“你為什麽要賣掉房子……你不想繼續了是嗎?”

張以舟把她從地上橫抱起,“我沒有想要賣掉房子,我只是想逼你來見我。”

“你騙我……”祁蔚震驚又慶幸,她已經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。

張以舟後悔不已,他料想到祁蔚看見賣房信息,不會無動於衷。但沒想到把祁蔚逼進了醫院。

“你都是在騙我?”祁蔚一巴掌扇在他臉上,張以舟沒有躲,巴掌印迅速浮了起來。

祁蔚掙脫張以舟,伸手去按指紋,大門叮咚解鎖的一瞬間,沙漠的旅人枯逢綠洲。

————

“張總加完班了嗎?”祁蔚歡快地走進圖靈科技,身後帶著某個知名蛋糕店的員工,搬了兩箱現烤小蛋糕,給張以舟的同事們分發加班慰問品。

金水一邊在箱子裏挑口味,一邊歡樂地回應,“哎喲,祁總,還沒呢。老板和二老板吵半天了。”

“吵架?”祁蔚斜身看了一眼張以舟辦公室,還真是和師君蘭面對面站著,兩人各自抱胳膊,一副對峙的模樣。

金水挖了一勺奶油,叼著勺子道:“祁總安啦,老板和二老板三天一小吵,五天一大吵。”

“還有這回事?”祁蔚都不知道張以舟什麽時候點亮了吵架這個技能。

金水看祁蔚認真,立馬慎重了起來,“倒也不算吵架,就是有些理念不一樣……”

“哦,讓我去裁斷裁斷。”祁蔚踮腳過去,偷聽了幾耳。

他們開著門在講話,想必也不是什麽機要。祁蔚聽了聽,似乎師君蘭想在他們的APP裏加強AI算法的跟蹤機制,更多地解析用戶畫像。

但張以舟覺得過分地給AI投餵用戶喜好,會造成比互聯網時代更強的信息繭房效應。用戶將沈浸在單一的聲音裏,反之又加強這一類聲音的聲量。

祁蔚就聽了一小會,張以舟發現她了,他招手,讓她進去。

祁蔚過去,對師君蘭點了點頭,“師姐,我說句公道話,科技向上,也要向善嘛。善良的善。讓用戶完全屈從於某一類聲音,聽起來就不是好事。”

“為什麽不可能是了解用戶後,推薦更全面的信息呢?比如量身定制學習內容,潛移默化把知識傳遞給他們。”師君蘭說,“小祁,你太偏袒以舟了。”

祁蔚道:“怎麽是偏袒?我分明就是偏心以舟啊。”她笑嘻嘻的,讓兩人之間緊張的氛圍松弛下去。師君蘭搖了搖頭,離開了張以舟辦公室。

“師姐,我給你送了蛋糕。”祁蔚追著她的背影喊。

“沒關系,”張以舟關上門,道,“和師姐有分歧不是一天兩天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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